认为舞台有时得撂一撂的何冰,这一撂就是好几年,去年在排《窝头会馆》时,他的一句“演员永远无法抵御好剧本”真的就在今年应验了——昨晚,由何冰自导自演的话剧《陌生人》在首都剧场落幕,虽然之前并未造势,但在首演前已经一票难求。即便谢幕时并未如《窝头会馆》、《喜剧的忧伤》那般山呼海啸,但这部作品却足以满足一介高能观众的审美需求。
一直以来,如果有人说何冰演得不好,他便眼睛放光必会刨根问底,电视剧《白鹿原》如此,话剧《陌生人》亦如此。“说说呗”成了他近段时间的问候语,“一个业余票友导演的戏,有什么不敢说的,我敢排你还不敢说,做戏就应该坦诚。”
说剧本
“这都谁跟谁啊?”
《陌生人》原名《父亲》,作者弗洛里安·泽勒在欧洲备受瞩目。一个30岁出头作者的作品,能够一遍就敢说自己完全厘清脉络的观众恐怕不多。“开始时,剧本我也是看了好几遍,这都谁跟谁呀!但后来我发现这个戏妙就妙在时空是乱的,故意让观众带着解密的心理去看,这种逆向的逻辑是以往观剧经验里没有的。说实话,我开始时也被剧本的形式搞得五迷三道,有好几场戏都是重复的,但里面蕴含了很多,我相信直到今天,还有些东西是我们没看到的。”何冰说。
虽然剧中传递的是永恒的家庭关系悖论,但剧场里却不时传出笑声,“作者给这出戏的定位本身就是‘悲喜剧’,父亲把家庭成员张冠李戴这件事本身就很可笑,但所有有过同样经历的家庭都不会觉得这是件可笑的事,相反是一种折磨。”
父亲、大女儿、女婿、医生、陪护……台上角色不少,但何冰说,其实全剧只发生了一组人物关系,却千变万化,爸爸、妈妈和孩子,爱与自私同在。“年迈的父亲永远在找手表,对待子女也是远香近臭,全世界的人似乎都如此,而所谓的好戏其实也都是在说‘爱面前的苦恼’,天下剧本其实写的都是一件事:‘你得爱我’。”而家人面对面却无法交流的普遍现象也成为该剧没有沿用原作剧名而改为《陌生人》的一层原因。
说台词
法国人说北京话,这不只是手艺
法国剧本,何冰饰演的父亲却是满口的京味儿,“《哗变》不是一直这么演吗?《推销员之死》,英若诚先生不就是一口地道的北京话吗?《请君入瓮》时于是之先生也是操着北京腔。虽然人名是魁格、格林沃,但你还是得拿你最擅长的家伙事儿干这事。你想,如果赵本山用上海话演小品,郭德纲用广东话说相声,这简直难以想象。正所谓手艺巧还得看家伙事儿,演戏还是得演人类的共通性。都到今天了,总不能还带着假头套去演吧,对于剧本,父亲的台词我也是一字未动,只不过用了自己更擅长的那口儿。”
说导演与演员
“自己当导演 省了导演说服我的过程”
一直以来,何冰演戏基本不化妆,这个戏会简单画一点是因为他在导演的位置,更多的是要为其他人打样儿。
“我不认为应该去演一个外国老头儿,也没想在形式上弄吓唬人的那套。看起来家庭成员间冷漠难以交流,但其实老头儿的内心是很温暖的,更能够感觉作家本人也是极其温暖的。”
原作《父亲》在伦敦西区的演出曾收获全五颗星的评价,也是拿满了该拿的奖,但何冰在执导时却没有用平行时空等噱头唬人,整场戏更没有如期待在结尾催泪或煽情。“别弄那个,老老实实演完就完了。第一遍看剧本我就被感动了,我挺纳闷,没看懂还跟着瞎难过。排戏前我也没有刻意去看欧洲演出的视频,因为我不敢保证不去学人家。这并非一出病理推广戏,不想告诉观众病是什么,我在台上也没有一秒钟是在演病人。编剧曾经说‘这个剧本你怎么读都好像缺一块,各个角度都似乎对不上’,事实也正是如此,而恰恰也是高妙在此。”
何冰手中的剧本已经被他翻得鼓了起来,但上面却标注寥寥,更多的处理或许在他心里。首次做导演,何冰没有用力过猛,也不想向什么理论致敬。“在我心目中,话剧舞台演员的位置还是最高的,我不是否定导演,里皮牛吧,率领的国足还是输球,道理一样。我没有真想当导演,只是想换个角度把表演弄清楚点,当然自己当导演也有一个好处,就是省了导演说服我的过程,而且这个位置不意味着权力,而是一种责任。但是您还别鼓励我,鼓励我我可就真干了。”
说“恢复自由”
“受不了人家对你的好”
三四年没在舞台演新戏了,症结就在没有打眼的剧本,去年从跟着电视剧《白鹿原》剧组满世界跑,何冰就已经开始踅摸剧本。《陌生人》上演后,有人感慨:原来这样的剧本能够打动他。几乎全人艺班底,却没有纳入人艺体制内,不为别的,何冰说就在于行程太长。
“剧院的戏从剧本论证到立项周期太长,而我这次前后仅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推出这个戏的是新近成立的何冰工作室,这个工作室与其他明星工作室最大的不同就是不涉足影视,依然做话剧。未来,何冰最期待的是海外优秀剧本版权的转化,“当年人艺排《上帝的宠儿》,话剧上演后电影才出来,当然那个时候因为有英若诚,我们能够同步捕捉到国外的好剧本。”
去年,何冰第一次签了经纪公司,但排《陌生人》时,他已恢复了“自由身”,一年的时间,何冰自言是“受不了人家对你的好”。“人家非常专业,但就拿出门见人这件事吧,您出门必得有一身行头吧,这行头不能每次都买,就得租或借吧,这一租您就得去试;接受个采访,得有造型、有宣传、有摄影,这个氛围弄得你说话就得执公执令,算了,我还是简单点好。”
10年前,40岁的何冰曾经说人家是四十不惑,而我是人到四十而大惑。如今,面对50岁,何冰反而称自己不惑了,“别想别的了,就是工作吧。只是现在不能像以前,上午真刀真枪地打一场网球,晚上还能上台,现在这个‘电’肯定是不够了,只能老老实实做好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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